我的帝后啊!!太甜了!!
口脂
“娘子,这便是新合的口脂了。”
斜倚在几案上的年轻女子放下手中书卷,从婢女呈上的托盘里取过那一样小小物事。
明亮的烛光在手指尖流转。约摸五寸的精致象牙筒上阴刻宝相花纹,又以金饰点缀。如此精巧的工艺,显是出自皇家工匠之手。
“是什么方子?”
那身着家常高腰间色襦裙的女子开口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温暖的慵懒。
这一方主人起居之处以帘幕与外间隔开,帘幕外放置着两个巨大的镏金兽首香炉,沉水香就着底部的炭火缓慢的燃烧着,烘得满室暖香,将季秋脉脉流动的寒气挡在了室外的夜色中。
“回娘子,这是府中口脂匠按娘子的吩咐在惯用的口脂方子上增削而成,多加了零陵香,沉香,甲煎香,苏合香等数味香料,都是秦王从洛阳带回来的。”
女子一边听着婢女回话,一面轻巧地旋开了象牙筒的盖子,幽幽的香气随之泄露出来。口脂为一段圆柱形的凝蜡,呈现饱满的紫红色,显得十分诱人。
口脂自是任何女人梳妆的必需品。以上好白蜡融化,与紫草熬出的汁水同调,再加入种种香料搅拌,最终灌入筒中凝固,便成为女子难以抵御的梳妆佳品。唇齿间流荡的盈盈暗香,令无数男子神魂颠倒。只是寻常人家用不起昂贵的西域香料,可秦王正妃却又哪里会少了这些脂粉钱。
年轻的秦王妃用右手小指在口脂上一抹一挑,对着几案上打磨得雪亮的海兽葡萄镜细细点唇,顺着唇线将口脂抹匀开来,画出熟悉的唇样。
轻轻一抿,鲜艳的颜色在双唇间晕染开来,镜中那端庄清秀的面容似乎一瞬间平添了几分艳媚之意,眼波倒是被衬得更加灵动。
似乎有些过于浮艳了……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暗中犹豫。
“秦王回府!”
远远传来的声音驱散了她所有的心绪。她站起来,听见杂乱的脚步声从正堂一路延伸至后院门前。房玄龄浑厚的声音传来:
“殿下且宁耐些……殿下醉了,你们可得小心。”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围上来的婢女而言。
她微微皱眉,知道房玄龄的意思。喝醉了的秦王殿下可从来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一不小心便会大发雷霆。
她走到房门口。庭院中数支庭燎照耀通明,她一眼就看见满脸疲惫之色的房玄龄和自己摇摇晃晃的丈夫。那位“掌国之征讨”的天策上将显是半醉,正在不知颠来倒去地说什么疯话。
对那位尽职尽责的秦府下属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她颔首笑道:“房记室费心了。”
安抚完饱受摧残的府属,她从婢女手中接过秦王的一支臂膀,把他搀进了内室,让他坐在床边茵褥上。年轻的男子刚一坐下,就一手扯住她的披帛。
“观音婢。”
他叫着她的乳名,似有不满。
她只好顺着他的动作跪坐在他边上,握住了他略显粗糙的手指。
“嗯?殿下要什么?”
他却又不说话了,只是盯着她看。平日英气的脸庞被酒气熏染,竟然显得格外的孩子气。
战无不胜的秦王殿下从没有这样乖过呢。
她的心里突然就一片柔软。
婢女端来了早已备妥的热水和解酒汤。她先哄着他把解酒汤喝下去,再亲手绞了帕子替他擦脸,手上的动作刻意放得轻柔。
“殿下今天高兴,喝了多少?”
“……两杯。”
她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秦王酒量不济朝野皆知,宴会上也绝无人敢频频劝酒。只是秦王殿下好饮宴又毫无自知之明,最终就往往成了这副模样。
“今日士信成亲,怎么也是秦王府的人,热闹得紧……可惜你没看见。”
秦王殿下开始眉飞色舞地向妻子描述起今日的见闻。她含着笑听他念叨着婚礼上宾客盈门的盛况和新妇娘家身为山东大姓的种种傲慢嘴脸。说到心腹爱将为了娶个博陵崔氏的女子将戎马半生攒的积蓄都做了聘礼,他义愤填膺地挥舞着手臂,她不得不伸手把他的脑袋固定住。
“我竟不知士信是个如此重视门第之人。”最终他叹了口气。
她是知道罗士信的。这个难得比李世民还要年轻而且骁勇善战的将领极得他的赏识,只是——
“山东的人总是比较看重这些的吧。”
她语调平和地说着话,一边指挥婢女替他除去靴袜。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
“再说了,殿下难道就不看重这个吗?”她促狭地微微一笑。
他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大声的反驳:“怎的有这种话!我……我娶你又不是因为你姓长孙!”
“那是因为什么?因为我阿耶是长孙晟?”
“不是……哎呀!”他有些烦躁地大叫起来。
突然想起他还半醉,她自悔失言,只好在他还要大喊大叫之前先一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好了好了,是妾失言了。殿下切莫为小事伤神。”
他拉下她的手包在掌心,另一只手挥了挥遣退了下人。直到帘幕放下只剩他们两个人时,他才把脸凑到她面前低低地说:“我娶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可是后来你到了长安……你就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变成女子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熟悉的热气喷在她裸露的脖颈上,痒痒的仿佛挠在心上。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只是面颊上热得很,想必一定是石榴花般的绯红颜色。
婢子退下时熄灭了大半的灯烛,此时仅有帘幕外的两盏风灯摇曳微黄的光,炭炉中的炭火一红一灭。
静谧温暖的空气里,那一缕幽幽的暗香格外的明显。
“什么味道?”他疑惑地嗅着。
“啊……是妾新合的口脂。”
“口脂?”
“殿下几个月前不是从洛阳带了些香料回来,说是要给妾做熏香。妾想着这些西域香料恐怕未必合适,就命他们合了口脂来。”
“哦我给忘了。我那时只是看到那些香料难得,就拿了些回来送你……别的我可什么都没拿。”
她笑了,戏谑地说:“妾多谢殿下厚爱。”
他绽放出一个令人目眩的英俊笑容,伸出手把她搂进了怀里。
“东西怎么样?”他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
“嗯?”
“口脂。”
“嗯……殿下觉得呢?”
他发出低沉的笑声,她清晰地感觉到脸颊边胸膛的震动。
“那我自己尝尝吧。”
说完他低下头来吻住了她。
分开的时候她急促的呼吸着,脑海里还是一片空白的。刚才到底过去了多久?她努力而模糊地回想着。
口脂的香气在两人几乎无缝的唇瓣间氤氲,熏人欲醉。
他凝视着她失神的模样,贴在她的耳边唤她:
“观音婢。”
她伸手环上他的脖子,强壮的年轻躯体顺势把她压在床上。
他吻着她的脸颊,低低地说着,声音中细听全是压抑的热情。
“你知不知道,平康坊的艺伎们,常常以口脂的香气诱惑男子?”
风月场中,女子将口脂印在心仪男子的衣服上或手臂上,甚至印于信笺之上以诉爱慕之情,皆是常事。
“你又是怎么学会的?”
她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听出他语声中浓浓的笑意,故作微愠嗔道:
“二郎什么时候对这种风月事这么清楚了?这可不像堂堂秦王会做的事情。”
“有娘子在这里,我哪里用得着去那种所在。”昏暗的光线里,他的眼睛亮的过分。
她撅起了嘴眼波流转:“我才不是艺妓。”
他笑着把嘴唇贴在她的嘴唇上,轻轻的说:“你当然不是。”
“你这样子,只有我能看见。”
他的手指顺着她身体的曲线滑下,拉扯着她胁下的衣带。
她再也无力抵抗他的热情,只能任他将她卷入迷离纷乱的夜梦里。
纠缠低喘间,口脂昂贵而浓郁的香气,长久地烙印在了记忆里。
当年轻的秦王妃再一次坐在梳妆台前拿起那管口脂时,昨夜的记忆让她扑上胭脂的双颊透出更加浓重的颜色。
“娘子,不知新的口脂方子是否合意?”昨夜送口脂来的婢女又来请示。
她把玩着手中精致的牙筒,唇角隐约流露出一丝明亮微笑,令人想起长安城新雪覆盖下的亭台楼阁。
“以后,就用这个方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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